林斗几乎快把望楼的护栏给抓破了,当流民饥民蜂拥登城之时,他还兴奋的大笑不止,可是很快城上响起一片连绵不断的铳声,林斗的笑声便戛然而止,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,过了一会儿,流寇的战兵冲上城去,林斗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,但又过了好一阵,只听得城墙上不时传来震天的“刺”声,那面血红的旗帜却始终在城门楼子上飘扬着。
城墙被火器喷发的白烟萦绕,形成了一道白茫茫的“薄雾”,林斗看不清城墙上的战况,心里愈发焦急,可很快他就有了答案,一些流寇战兵丢盔弃甲的出现在城墙垛口处,狼狈的逃回云梯上,踹开拦路的同袍滑下了城。
“光靠战兵,突破不了城墙!”一旁的老三也瞧见了那些溃兵,咬牙道:“林大哥,让老营兵上,趁着咱们的战兵吸引了守军注意力,老营兵直接突入北门城楼,斩了守门大将,敌必自溃!”
林斗一阵犹豫,他不是流寇中那些反王大将,被王嘉胤封为将军之前,不过是闯营的一个老营头目而已,手底下的老营兵不过百来人,死一个少一个。
这些老营兵是林斗安身立命的本钱,就算他此战大败而归,有这些老营兵在手,至少也能当个队目、哨总,以后再回老营也不是不可能,可若是这些老营兵打完了,就算拿下沁源城,日后没准也会被人找机会赶去流营,扔在战场上当炮灰。
老三瞥了林斗一眼,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,叹了口气,劝道:“林大哥,武乡义军战力强劲,你若是能吞并了他们,还怕没有老营兵在手吗?若是打不下沁源,损兵折将无功而返,就算有老营兵在手,闯王能饶过你?横天一字大王能饶过你?既然上了桌,自然要用尽筹码去取胜,什么都想要,到最后就是什么都没有!”
林斗又犹豫了一阵,见城墙上逃跑的溃军越来越多,终于下定了决心,一拳打在护栏上:“老牛,你领所部去,斩了北门守将,我保你当个都尉!”
“这不是让我等去送死?”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低声嘟哝一句,见林斗看过来,只能皱眉应承,叹了口气,跑下望楼去集合队伍。
老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皱了皱眉,冲林斗说道:“林大哥,老牛手里不过二十多人,能成得了什么事?狮子搏兔亦尽全力,何不将老营兵全数压上?斩了北门守将,此战必然得胜!”
“老牛悍勇、武艺高强,有他一人,谁人能挡?”林斗笑着解释道,眼神却忽失躲闪,不敢直视老三:“让他先去探探路,若是败了,咱们也还有整兵再战的资本。”
老三一时气结,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林斗,看着一群身披铁甲的流寇老营兵扑向沁源,不由得低声哀叹道:“战机难得,战机难得啊!”
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,无数流寇战兵和流民饥民蜂拥而上,挥舞着各式武器嘶吼呐喊着,前仆后继的冲杀上前,试图用人数冲垮武乡义军的长矛阵。
但他们努力,不过是在反复验证着一句话——纪律胜过血勇、组织胜过个人。